2012年2月21日 星期二

香港五四三——黃家輝督察

對一所圖書館首頁熱門關鍵字是「步步驚心」的大學而言,研究小間會被借罄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雖然我也有看步步驚心,而且非常欣賞十三爺,也在催眠洗腦之下會哼起那主題曲。

講到步步驚心,就講到鄭嘉穎,此事業不順之乖仔港男。記得很久以前我跟朋友說過香港有種可憐的男性完全沒有賣埠的,就是乖仔型,當時我舉關智斌做為例子,大抵上這種娃娃臉帥哥在香港粉氣太重,完全紅不起來,即使關智斌一出道MV就搞激吻仍然回天乏術。

鄭嘉穎大概也屬於這類型,粉面書生,五官英俊老派,不搭港劇急促情調。不過他本人除了長得帥還帶點幼稚氣,這點大概很討人喜歡,所以頗受長官疼愛,一路在無線都有戲演。鄭嘉穎的幼稚氣從哪裡看出來?一是他有次手骨折,記者訪問他,他調皮地說:跟人家打架弄的。另外一個就是演步步驚心的八爺,人家問他詮釋方法有否不足,他說八爺是個像玉一樣潤的人,應該要更白一點,可惜他是男人不行做美白這種事。

這說話非常幼稚,但頗合我心水。

雖然鄭長得一部文藝片的臉,但我不喜歡看他演愛情戲,尤其跟胡杏兒搭配,在烈火雄心和怒火街頭裡,他跟杏兒都很敬業用力表演,但是卻忸怩得不得了,俊男美女賣力工作,脹紅了臉但就是不好看,愛情戲卻好像同班同學在搞笑,實在可憐啊。

我喜歡他在怒火街頭非常邋遢的扮相,滿臉鬍渣,舊衣領圈都有破洞,非常親切。記得那時候偶爾看都看到一些經典台詞,例如他邊拿串魚丸像棒棒糖一樣吃著,一邊厚臉皮進來:「我看到你們好像正在忙,於是就自己招呼自己囉。」覺得很莞爾,趕快抄起來。

至於乾淨的扮相,我還是覺得早期爭分奪秒裡面的黃家輝督察那種冷酷上班族的形象最適合他。

黃督察實在man,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心腸很硬,而且這種鐵石心腸貫徹始終。包括他明明對屬下Maggie有點意思,被誣陷在牢裡面Maggie來看他時,照理來講此男此時應該意志脆弱,跟佳人會有一番表白。但他講出來不是什麼溫言軟語,而是冷冷直白地說:那妳代替我坐監好嗎?這反應實在是奇怪,又萬分合理——黃家輝高級督察就是會這麼做。下一幕當然就是Maggie被銬上手銬等待內部調查啦。

照理來說,黃家輝督察死時應該驚天動地,感覺應該是至少山無陵江水為竭天有異象,但是沒有,編劇可能懶得想,於是參考了藍色生死戀的橋段,他淡淡地靠在Maggie的身旁說他很想睡一下好嗎。哀哉黃家輝督察,就此乾淨俐落地死了。

2012年2月15日 星期三

關於海的小事

開會時我一直閃神到他方去。

由於近日倦勤得不得了,所以裝個樣子變得勉為艱難。但工作就是還是得做,於是我一邊很厭煩地一邊寫好工作報告。出門前穿上質料較好的淺色襯衫,把自己理出個人形,在火車上靜靜地唸點經,把表情練習陽光點氣質開朗點,做好見長官的準備。

到達A地時是中午休息時間,離開會還有一陣子,由於公司離海很近,我信步走到海邊。奇怪,大海總是有療癒能力,尤其是A地的海十分純淨,比起北部西部那種有點骯髒的灰色海岸差異甚大,難怪大學時總是動輒就到A地看海,還有露宿在海邊的經驗。

在海邊睡覺並不浪漫舒適,海風野大而海浪聲在暗夜中震天價響,我還記得當時我的牛仔褲因白天玩水被打濕了,更加不適。我跟夥伴在海邊涼亭木椅上和衣睡眠,警察來巡邏,我們拿出身份證,被規勸要多加小心。半夜四點多,天光漸亮,細小的海蟑螂爬上岩石,牠們迅速地移動。那時候的感受有點天啟,看陽光漸漸攀沿上沙灘,看見物種原始,而品物類生何有何無。

以前動輒費事跑到A地,還曾有開蘇花時遇見颱風的經驗,但想想對A地的情懷,多少帶點邊地的異國想像,A地的遠,來自心靈,A地就是那被封閉了的國道,是難以到達的另一個島,是所有陌生與嚮往的解藥。A地,說穿了正是我的黑暗之心。

但後來長大後,因工作之故,時常得置身於此,人生際遇,奇妙而已。

此時我行囊裡剛好帶了木華的海賦,在海邊將海洋翻頁,情調頗有,於是我唸起那些生難字詞。文學裡面的海,驚濤駭浪如此之多,相比之下眼前的海,真算波瀾不興。木華不知道有沒有看過海,但他的海真美,意象瑰麗、凶險,每次看總是每次摒住呼吸,但看到結尾時,氣象開闔回歸宇宙,心胸跟大海一樣寬廣。

唸完之後,我發了一陣呆,看著挖土機推過修整中的港口,注意到木椅上有昨夜的煙蒂和維士比空罐,不知道是那個想散心的人留下來的。還有一隻毛毛蟲朝這邊爬過來,我抬起腳,避免踩踏牠。不過我白擔心了,這小傢伙聰明地繞道木製地板底下,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外。我看了一下腕上的錶,差不多了,整理好自己進辦公室。

還是在冗長的會議中有點閃神,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蛋殼似的容器,裡面裝著混沌的叫「我自己」的東西,這個「我自己」有時多點有時少點,有時像蛋白凝結,有時攤成一團。但總之我此時衣冠齊整、帶著適當的表情在會議中簡告以及回應主管詢問。是的這個預算多少多少,在六月會完成這個預計在九月做好,另外一個是在十二月,而更遠的那個在明年的春天,專案排程進度得宜。我出神望著我自己,這上班族還算做得稱職。

開完會已很晚,我隨即去趕太魯閣號,那些關於海的事,就先留在海岸旁邊,讓它自己形成一個隱密的小湖泊,留待我下次來A地,再繼續漂浮於湖面了。

2012年2月11日 星期六

旁觀他人,凝視自我的陌生

來賓用卡謬的異鄉人詮釋社會事件,主持人還落法文唸出卡謬《異鄉人》開頭那句。哀衿勿喜,稍稍節制,在此時最易看出人品。我希望司法能夠公正而不受輿論左右,畢竟如果不幸有天我們或家人面對司法時,我們還是希望能夠被公平對待。蘇珊桑塔格寫過一本書,叫《旁觀他人之痛苦》,我們此時都應該好好閱之讀之,謹慎對待之。

「照片上的美國人,頭頂或身後的樹上吊著赤裸的黑人男人或女人的殘肢,他們對鏡露齒微笑。這些私刑的照片是一項集體行動的紀念品,這項行動的參與者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絕對正確無誤。」--蘇珊.桑塔格,〈旁觀他人受刑求〉

衷心地祝願世界上少點這種暴力事件,也希望世界上少點假正義之名出來施行道德制裁的人。

另一意外是令我赫然明白,大學時候非常喜歡的歌,英國八0年代流行樂團The Cure的" staring at the sea "(Killing an Arab)原來意象正是出自《異鄉人》。奇怪異鄉人看過兩三次總是沒連起這歌與之關聯,可能是因為我老是只記得異鄉人中的葬禮,而不記得他有開槍殺了阿拉伯人這件事。Rorbert Smith此時還是個清爽的年輕人,跟後來總是濃妝豔抹風格差很多。大學時候常聽這歌,旋律單純沒太多矯飾,比起來我從來沒喜歡過後來的英國團,感覺總是披披掛掛不夠直接,想來可能跟我是個滿土的鄉下人有關。

〈Killing an Arab〉
我站在海灘上
Standing on the beach
手裡拿著一把槍
With a gun in my hand
凝視著海
Staring at the sea
凝視著沙
Staring at the sand
我往下凝視槍管
Staring down the barrel
槍管對著一個地上的阿拉伯人
At the arab on the ground
我可以看見他嘴巴張開了
I can see his open mouth
但我聽不見任何聲音
But I hear no sound


我活著
I'm alive
我也已經死了
I'm dead
我是一個陌生人
I'm the stranger
殺了一個阿拉伯人的陌生人
Killing an arab


我可以回頭
I can turn
然後走開
And walk away
或者我可以把扳機扣下
Or I can fire the gun
凝視著天空
Staring at the sky
凝視著日頭
Staring at the sun
不論我選擇怎樣
Whichever I chose
都一樣
It amounts to the same
日光之下沒有新鮮事
Absolutely nothing

我感覺到槍的鐵柄正在跳動
I feel the steel butt jump
在我手中如此地溫軟
Smooth in my hand
凝視著海
Staring at the sea
凝視著沙
Staring at the sand
我凝望見我自己
Staring at myself
從那個在沙灘上的死人
Reflected in the eyes
的眼瞳裡面
Of the dead man on the beach
那個沙灘上死去的人
The dead man on the beach


我還活著
I'm alive
我也死掉了
I'm dead
我是一個陌生人
I'm the stranger
殺死一個阿拉伯人的陌生人
Killing an arab



Live版,Robert Smith,英國八零年代少女殺手,我的偶像

HD版,聽得比較清楚:




2012年2月10日 星期五

隱蔽的細節

雖不直接相關,但藉由閱讀佛洛依德與榮格的確給我帶來各異啟發。佛洛依德的詮釋如此肯定直截,像個權威的父親帶點強制性,但他理解個案的確發掘人所未發,從他的行文裡我瞭解到,困擾我們的往往是隱蔽的細節,得透過不停地剝除那些自我的謊言與偽飾,才能夠看見那些偽裝成看似不起眼、卻是最深刻的心靈秘密。

至於榮格,我對這人對夢境如此當真且於生活中活之、履之十分印象深刻。

很幾個例子,包括有病患跟他傾訴夢見自己降落在一個貌似印度三角形的大地圖上開始旅行,榮格馬上拿出世界地圖要此人說明精確降落地點。另一例是榮格在與同業閒聊到一位病患時,榮格提及因為她童年創傷之故,她編織出一個世界,住在月球上。同業馬上反應是不可置信,以科學邏輯月球這衛星毫無空氣、怎可住人。但榮格並無反駁,只是一再敘說她真的住在月球上。後來該同業才理解,對於榮格和這個女孩而言,「住在月球上」這件事實,是如此真確。最知名的例子之一應是榮格跟佛洛依德的對話,他跟佛洛依德講述夢境,他從一陌生的家屋一路探索,從上層到下層細細品究,到一文明初啟的黑暗之處時,看見兩只碎裂的人類頭蓋骨。佛洛依德的詮釋是榮格想要某個人死,榮格馬上回:「我太太跟小姨子!」佛洛依德說:「你想要我死。」這段對話堪稱經典,寫盡兩人鮮明性格。

榮格有時亦很像靈媒般不可思議,以他幫一個羞澀的年輕人解夢時為最。該年輕人夢到一個夢盡開頭中間結尾的繁複大夢,被另一個精神分析師拒絕分析,她說他如此年輕,怎麼可能夢出這種夢境。經過轉手與間接詮釋,這年輕人聯繫到榮格的太太,她將夢境告訴榮格。榮格隨即打電話叫這年輕人來,跟他談了三小時。榮格叫他不要結婚、保持獨身、盡量遠離人群獨自生活,因為他此生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推進人類集體潛意識。榮格很肯定地跟他說:「我不管你現在幾歲,你得活出那個夢。」有人批評榮格是利用了此一羞澀的年輕人施行傲慢,但這年輕人事後表示,他越活才越瞭解那席談話的重大意義與影響,榮格彼時正是那個夢的代言人在對他說話。

這場景真是天啟。

榮格令人佩服的不僅在於他對別人夢境的認真,他對煉金術的研究正是因為他的大夢驅使,在五十歲左右一頭投入這門艱澀的學問。他是如此當真,而且認真去活盡夢境,我在閱讀時總是非常驚訝,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種勇氣。

閱讀了這兩位的著作,對我的思考注入新的活水,的確很像榮格說的「感染力」就像一股清澈的流水注入漆黑的一片水塘。

之所以浸淫於此,泰半是自我的困難加上對本業的逃避吧。那些文獻如此久遠,討論的方式跟我們嫻熟的文體截然不同(他們到底為什麼這樣談事情?這是一種完全不同的特別思惟與世界觀,他們跟我們生活在同一星球看望同一天空嗎,若是如此,這些天空為何如此陌生?),陌生的字詞如此華麗與恐怖(這些前輩文筆實在是好,我們乾脆棄筆切腹可也)(丟筆一嘆)(但我為什麼會覺得他們文筆可以不好?這些可都是傾注一生才情的作品),每一個字都不知其義(這就是我個人年少不學好的問題了),如此龐大實在令人恐懼(我為何可以不怕?我哪位啊為何可以不怕,我本來就應該要敬畏的),我在文字的海中漂流疑惑——乾脆規避細節、從對話理論角度切入討論敘事方式好嗎(別的文體或許可行,但這個文體,我這樣做只是不負責任地閃躲而已)、從A方面有切入點嗎(但這個篇數這麼少可以被接受嗎)、從B方面討論可否闢出新徑(這我能談得比別人好嗎)、那要不要大膽的做C呢?(我有那個能力駕馭這題材嗎?)

那些材料像岩片般從山壁上崩落,打擊信心,於是精神分析理論便成為甜美的故事書與暫時的棲所,但這甜美無法持久,因為精神分析揭露自我,就像不停在看見自我的正面全裸,是另一種恐怖。於是我讀了一點就得走過來這邊,又走過去那邊,棲止片刻,在兩座島之間互相逃避,把漂移當成一種自我抒解的手段。

我像個害怕的學徒一樣沒頭沒腦地恐懼幾天之後,突然間靈光一閃,決定將這一切都先放下。讓我拋開那些對完美的種種追求與預設吧,沖一杯熱茶,讓茶葉好好在壺中舒展,而熱氣為冷冽的空氣帶來一點點暖意。

什麼都不想不做不掛念,忘記A、B或者真正難解的C。就安心將自己放在書桌前,仔細閱讀這些前輩嘔心瀝血的藝術作品,暫時這樣就好了可以嗎。

2012年2月8日 星期三

超現實的社會

我其實最討厭的就是一面倒的指責,然後其實自己私底下最好是都那麼道德:巧立名目販售血本無歸的理財基金、炒期貨害窮人買不起糧食自己卻合理地成為富翁、明知生產過程有問題卻吃著巧克力和用著血汗手機……,這些行為在這個精神錯亂的世界如此合宜地發生,然後同一群人搖身一變成為道德家,批評別人的不道德。

實在是太超現實了。

媒體如此嗜血是大眾允許的,等到類似陳寶蓮的事情發生後,這群人才會又立場丕變地說唉壓可憐薄命的女子,我們沒有想逼得她這樣。香港人對此有很精闢的解說:「人死前,就是仆街;人死後,都是聖人。」

對夜店、酒的討論還往往涉及性別歧視,一個男生今天如果如此只會被稱讚說唉壓他很行很勇很會應酬,放到女生身上就是隨便公車萬人睡。不過,酒的確會讓人失去智慧、迷亂本性,也希望這些人能夠藉此機會想一下,如何清醒地面對人生的困難。

我再說一次,我不認為她是對的,尤其在這件事有受害者的狀況之下。但是重要的是此類似事件不再發生,而非此人私德如何。

2012年2月4日 星期六

普渡之濕

中元普渡,充滿能量的一天,鬼神都在人間放肆行走。貢品豐沛,而香煙裊裊如織,傾盆的大雷雨從天而降,閃電不停劈下來,地上彷彿也變成陰間。

由於下雨似狗,大雷似緊逼的斬殺,我啣驚走於路上,雨滴匯聚成的流水繞過人行道,到我的鞋跟時彷彿有生命力似地一分為二,再緊緊困住我的鞋尖、限制我的步伐,於是我只得腳步放緩,一一穿過小巷,穿過雞鴨魚肉與雞鴨魚肉中間,閃避金爐與金爐……我腳步放緩。

但雨實在太多了,冥河之水天上來,又不知往哪裡去。焦急而豆大的雨滴,沖刷都市、再澆熄祈禱的香煙,水變成污濁的深土黃色,它們四處流竄,它們被擋在地下室的沙包之前,它們在困住人們的腳之後,隨即迅速地,把自己捲進地下道去了。

2012年2月3日 星期五

乾枯的水櫃

老師說得對,世間八法的陷阱很多,確然如此。

我曾以為自己是多麼不凡的人,但種種瑣碎的苦惱,只越見自己的平庸不停湧出。

「天啦!我還以為我的靈魂是一只小小的水櫃
裡面卻躺著一把渴死的杓子」

洛夫‧〈石室之死亡〉其中一小節如是說。

在這麼冷的晚上,只有這兩句詩和客廳的香,在空氣中交互迴盪。

去年年底,我腦海一直響起New Order的True Faith,我有預感這首歌會是2012年的主題歌之一,但是我當時卻完全看不出這徵兆。我大學時很喜歡這歌,後來再次看到是在美國影集" Queer as Folk "(中譯「同志亦凡人」)裡,記得一群Gay在舞池裡面跳這首英國古典舞曲,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傷感氣質,可能是那種「我們擁有此刻」的激情狂歡總是有點跳盡繁華,也可能懷舊歌曲本身就是帶點金黃色的傷感,那種不顧一切的狂歡感和這首老式英國舞曲非常搭。

這劇集五季我有追完,情節已經有點忘了。

雖然情節已經忘記,但這曲子和背景是很深刻記得的,非常美好。

我很喜歡這首New Order的歌,翻譯之:

〈True Faith〉

I feel so extraordinary
我感到如此非同一般
Something's got a hold on me
有什麼事情徹底地將我攫住了
I get this feeling I'm in motion
我有一種蓄勢待發的感受
A sudden sense of liberty
那是一種靈光乍現的自由意志
I don't care 'cause I'm not there
我沒到達那邊,然而我不在乎
And I don't care if I'm here tomorrow
如果明天還停留在原地,我也一點都不在乎
Again and again I've taken too much
我又一次又一次的耗費
Of the things that cost you too much
耗費在那些我們都付出太多代價的事

*I used to think that the day would never come
我以為這一天永不會降臨
I'd see delight in the shade of the morning sun
我總會從清晨日陰之影(有人翻日出霞光)中得到歡快
My morning sun is the drug that brings me near
我的清晨日光,就是那帶我靠近的解藥
To the childhood I lost, replaced by fear
那光芒帶我回到失落的童年,如今已被恐懼替代的童年
I used to think that the day would never come
我一直認為這一天永不會降臨
That my life would depend on the morning sun...
我的生命只能依靠那清晨的,我的太陽

When I was a very small boy,
當我還是個非常年幼的男孩子
Very small boys talked to me
另一個更為年幼的小男孩曾跟我說
Now that we've grown up together
現在我們都已經長大了
They're afraid of what they see
他們會害怕他們眼中所見
That's the price that we all pay
這就是我們要付出的代價
Our valued destiny comes to nothing
我們的價值與命運將一文不值
I can't tell you where we're going
我不能告訴妳,我們將往哪裡去
I guess there was just no way of knowing
我猜,那根本就是無法去知曉的事情

I feel so extraordinary
我感到如此非同一般
Something's got a hold on me
有什麼事情徹底地將我攫住了
I get this feeling I'm in motion
我有一種蓄勢待發的感受
A sudden sense of liberty
那是一種靈光乍現的自由意志
The chances are we've gone too far
最有可能的是我們早就走得太遠了
You took my time and you took my money
你拿走了我的時間和我所有的錢
Now I fear you've left me standing
現在我所恐懼的是你把我獨自留在這
In a world that's so demanding
獨自站在這個,如此嚴酷的世界




啊我竟然找到Queer As Folk: Celebration 3x14 (New Order - True Faith)了!這版是新版。





New Order原版:






2012年2月2日 星期四

除藥之外,一無所有--關於用藥歷程的回應

除非不得已,我不喜歡在外頭唸書,幾乎都是書借了回寢室躺在床上看,我也不喜歡在外頭寫作,不過一到趕稿到計中三四天是可以的,畢竟那時沒電腦。後來,因為憂鬱故,連上圖書館借都是苦差,於是很常花很多錢買書,現在看來真是大手筆,不過在十幾年前,憂鬱病很嚴重時,覺得什麼都不想要,連村上都賣了的那種清,所以現在身邊為伴,多為耐讀的理論數百冊而已。

不過出來工作以後這習慣改變了,時間太零碎而奢侈了,我再不利用根本沒空閱讀,記得有兩個長輩告訴過我要善用零碎的時間,一個是高中時候的校長,一個是現在吾師的叮嚀,我都記在心上。隨身包中往往負載三本以上的書,書本就是我的iPad,書本就是我的PSP,拜此之賜我竟也讀了許多,一年可能如此零碎閱讀數十本以上。記得一月某個恍神而烏龍的出差日,搭錯火車被停在一個自強號不太停靠的小站,眼看開會就要遲了,還得四小時才能到公司。唯一幸運的是除了開會資料,背包還帶了很多書。在月台上等莒光號時,想起袁哲生的〈送行〉,事實上七堵跟〈送行〉的月台根本不像,送行場景比較像我們員林的火車站月台,而因為時間和想像塗上的色彩,還更破蔽點。

月台像島,我像一片落單的海,等待船隻接駁。

在途中,我翻翻這看看那把注意力拋擲進書本,消磨等待,也還是到了公司,雖然會議已經開始二十分鐘,但,總之是到了。

我從小喜愛閱讀,所以唸書和寫字都比一般人快上一些,這曾經是我引以為傲的。但這個優勢在吃了藥以後瞬間改變了,有七年時間我是這樣的:每天早上起床吃一顆Zoloft(最早吃Prozac百憂解,中間曾吃過Seroxt克憂果),下午五點藥效快過時再吃另一顆Zolft,Zoloft有個很陽光的中文名字叫「樂復得」啦,實在是從那粉紅色像有毒物質的外包裝上完全看不出來它這麼陽光。Zoloft很溫和但很貴,是高級藥品,全台後來只有台大有維持,其他醫院都換藥或改用學名藥(成分一樣但製程不同,效果不知道)。同儕當時看到我藥單的批價,都講笑:「W妳的健保真划算。」

而一天中間,得穿插服用我很納悶到底有什麼資格變成夜店藥的Xanax贊安諾(蝴蝶丸)或我最常使用的Ativan(一眾朋友暱稱小藍)2-3顆,初期也吃過不甚有效的抗焦慮劑Serenal。這Serenal虛有其表,看起來很大一顆一天吃四次,卻不如小藍Ativan夠力,舌下見效,朋友戲稱裡面掰開都是放澱粉而已。還有千百種記不清楚曾經陪我一段的藥物,例如我醫生說音樂家上台前偶爾會吃的inderal(據說不影響演奏),又例如Deanxit,它有個副作用是會便秘我自己很少吃它,當時研所同學心情很壞偷拿一排去吃結果便秘得不得了那種黑色笑話也發生過。

睡眠永遠是大問題,記得每到晚上總是很像打仗,我跟失眠之神對峙,贏了就可以睡,但通常都是祂贏。於是我祭出同樣是不知道為何它有資格變成夜店藥的stilnox(難道是因為聽覺改變和會有複視效果),或是我吃了一點都沒效但據說是夜店迷姦藥、連我阿嬤都靠它睡覺的FM2。也有陣子醫生開給他認為比較好的安眠藥imovane,他說W,這只需要一種代謝脢,對肝不會負擔太大。但吃imovane醒來後,整個味覺喪失,整天都是苦味(Prozac是金屬味道),連喝水都是那種味道。不過到最後期,我只吃MESYREL就可以入睡,說來是另一個黑色笑話,Mesyrel據我醫師朋友說那是抗憂鬱劑,只是暈眩副作用太嚴重了,所以拿來當安眠藥。不過也是因為彼時她跟我說,她認為我應該考慮一下憂鬱的心理成因,因為Mesyrel根本不算是什麼安眠藥,對我為何會有效,而FM2明明就是很重的安眠藥,我卻斷了。
有個對Mesyrel很親切介紹的中文網頁:
http://stilnox.wordpress.com/2011/01/09/mesyrel%E7%BE%8E%E8%88%92%E9%AC%B1/
不過,作用與副作用一樣是很好笑,光看這些精神科用藥說明,就可以寫一篇:「第一次嚇人就上手」,我以前很常仔細閱讀藥典,每次都很好氣又好笑。

Mesyrel對於人類的抗抑鬱作用的機構未完全被了解(這就好笑了,雖然我也知道精神醫學基本上對大腦的認識很粗淺,未被完全瞭解就可以用來開給病人啦,醫療行為實在好科學好嚴謹喔),在動物上,Mesyrel選擇性的抑制Brain synaptosomes對於serotonin的吸收,同於對於serotonin的前驅物,5-hydroxytryptophan所誘發的行為改變有所加強作用,Mysyrel對於麻醉後的狗的心臟傳導效應和三環抗抑鬱劑所引起的(原來人類的心臟跟狗的一樣),有性質上的不同,同時於量上也較不顯著,Mysyrel不會刺激中樞神經系統。食物可能會增加Mysyrel的吸收。
副作用:鎮靜,疲勞,激動,口乾,頭昏,低血壓。
注意事項:

1.有報告顯示服用Mysyrel會導致異常勃起病患若有勃起過久或不正常的勃起,則須立刻停止服藥並告知醫生。可注射norepinephrine或dopamine,約l/3的患者需以手術冶療,有部份的患者會導致勃起功能減弱或陽萎。(。。。

總之,每天吃這麼多藥,我的腦筋會好才有鬼。憂鬱據說是因為腦內血清素不足的關係,而我吃這些就是為了增加那該死的血清素,但有時候想想,真見鬼了,我僅為了增加這血清素我活該腦子轉速變慢、記不起任何東西、失去味覺以及每天像宿醉的人一樣無法聽聲音?

血清素妳給我出來踹共!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麼要過這種日子遭到這種報應,難道像武俠小說講的一樣:我們命不好嗎。

總之,很長時間,我幾乎都在跟血清素這傢伙拉鋸。

那種日子,一切歸零。看也看不下,字詞在我眼睛發出巨大的聲響。在少年時,我是一個很狂氣的人,說真的在寫詩上沒把同輩的誰放在眼裡過。但這種狂,瞬間被收回,我簡直像被剝光丟在街上,一無所有,而且不敢承認自己其實一無所有。這拜藥物之賜。

但,也拜藥物之賜,使我不致於在最危險的時候走向極端,我記得初戀失敗崩潰時,幾次都撐不下去,是Prozac或Zoloft那種痛苦的暈眩與昏沈效果與令人一直想嘔吐的副作用,令我轉移了心情的痛苦;我也記得幾次夜晚輾轉難以繼續時,好幾顆imovane中斷我的情緒,直接打昏。

若不是那些藥物、酒精暫時麻痺了感性的知覺,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傷害自己多深。所以在我病的很後期,我常半認真地跟朋友開玩笑說,我要寫信感謝輝瑞大藥廠(Zoloft出品廠)。

但吃藥有很多問題,包括一吃藥整個人生以藥物為中心,只要每天副作用不嚴重就感激涕零,我的意志完全被藥消磨,除了藥物之外我一無所有。

至於怎麼停藥的,說起來這是一段很長的過程。

若要說有什麼轉捩點,可能要感謝我最後一次大發病,就是從美國回來那次,我徹底地想了一輪的原因。

2003年,(實在很不想承認與之交往過的)當時的戀人在美國求學,我去了美國一個月,在期間發生劈腿事宜,以及對方以憂鬱病以及認同之故做為理由跟我分手並且告訴其同儕我有憂鬱病對其很危險。我被塑造成一個完全該被放棄的恐怖神經病又是變態的形象,有口難言,我飛回臺灣。

分手就分手,但這人怎麼可以這樣亂講。

此人羞辱我之深,讓我回臺灣後大發病一場,我厭食狂吐瘦到有生以來最瘦,瘦到我母親曾在我三十歲後想與我討論此事(但我不想)說:妳那時候差點死了。

好友Z那時來接機,我記得我躺在她家裡冰涼的地板上快半個月不能動彈,貓在我身旁偶爾移動,然後Z每天回家帶兩瓶海洋深層水給我,只要喝掉,今日功課完畢,勉強算有吃東西。我記得那時候周董的「以父之名」正流行,我常聽見周董唱:「脆弱時間到,我們一起來禱告/仁慈的父我已看不見罪的國度。」那時朋友會輪流到Z家的地板上看我,通常帶點喝的。而我狀況時好時壞,有時連水都吐。

Z還建議我找我高中最親愛的朋友,親愛的A北上支持。A那時在趕論文非常忙,而且我跟A的互動中其實極少跟她講我心中所想或私事,我不欲給A增添麻煩。但Z說妳此刻危急存亡,就跟A說妳真的需要她北上一趟。A也非常友愛,我打電話後,A很快安排出時間北上幾日,她帶了一些拔罐裝置來,對我做另類治療。

那是我人生的低谷,但也正是因為這種極端狀態,我開始去思考我憂鬱的源頭是什麼,我不是第一次被拋棄,我也不覺得對對方特別喜歡,交往也才半年,但是為何此次引起如此大的后座力?除了身為好人的價值徹底被羞辱否定外,我前幾次的傷害是不是都沒處理好就投入戀愛?

(這次的經驗對我而言,其實算是一劑預防針,因為我後來遇過在工作上有發生頗嚴重的被誤會的情景,但因為這個過往,被好朋友排擠或名譽受損的景況,也就可以忍辱接受。)

那之後再經歷三四年,工作變得很忙碌,轉移了不少注意力,確定自己在社會上可以生存,身體狀況也好轉中,我決定減藥。

當然,我一路都很幸運,擁有許多資源,有身為專業精神科醫師的同儕可諮詢用藥,也實際上有個很好的精神科醫師給我最好的藥物支援,再加上我自己心態轉變和家人支持,決定往後無論如何困難,都採用另類療法而不再回頭吃西藥。於是過了一兩個月很痛苦的戒斷生涯後,我停藥成功。

思前想後,細數以前每天要吞吃七八顆藥,到現在可以不必而存活,實在是覺得恍如前生之事。停藥並不意味著「好了」,相反地,在停藥之際我便已有認知是:「憂鬱這傢伙我得一輩子和它相處,只是我現在不用西藥壓制它了。」

所以它現在時大時小,偶爾消失不見,偶爾還是會跑出來打我一拳,偶爾,我還是感覺得到它在我身體裡發出的噪音,有時候那還是令人難以忍耐。

但我習慣了,而習慣就好了。

跟以前不太一樣的還有,它在或不在,我隱約知道,我都可以過下去了。

而且我頭腦還是不錯啊,我還是我,如果別人不覺得那是他家的事。(大過年的,當然要包個紅包給自己)

貼一個從朋友那邊看到的,美國很新的精神科藥物Pristig的廣告,藥廠以後可考慮成立驚悚片製片部門,接一些好萊塢的case一定很有賺頭。

以下為朋友摘要:

副作用包括:噁心 疲勞 頭痛 腹瀉 口乾 嘔吐 出汗 焦慮 頭暈 震顫 失眠 瞳孔散大 便秘 性慾下降 食慾減退 嗜睡 延遲高潮和射精 體溫升高 煩躁不安血壓上升 幻覺,失去協調 混亂 甚至昏迷 還有還有 異常出血或瘀傷新的或加重高血壓 增加血液中的膽固醇水平 青光眼 癲癇發作和鈉含量低 別懷疑 這些副作用都是在藥廠提供資訊的網站上面查到的




2012年2月1日 星期三

〈獨一無二的不幸Ⅳ〉

年假對一上班族而言是十分難能可貴的時光,不過懷念無濟於事,生命還是得繼續。在年假期間我重新溫書,看了一些精神分析理論還有佛洛伊德,他們解釋事物的方式總對我帶來啟發,但不太有幫助。我唸書的心得是,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比佛法難。很奇怪中文系的一堆人崇拜海德格,一堆人崇拜胡塞爾與現象學,彷彿用海德格詮釋莊子,用胡塞爾講思想比其他方式更了不起似的。我常覺得到底是有沒有讀通,還是因為是德文看不懂帶來的美感呢,現象學的艱澀在語言而不在概念——算了還是不要胡吹一氣兼造口業,畢竟我自己對現象學也稱不上有所造詣。

我記得一件十多年前好笑的事,一個朋友要做研究,於是(在我看來幾乎是隨機地)從我書架上挑了一本法國哲學思想家的書,我說你用AA的理論分析BB課題這樣有通嗎。他說唉唷W同學,就是要用這種海內孤本當主要理論,老師既對此領域陌生也沒看過這理論最好了,反正別人也沒看過這東西(當時簡體版引進不多,臺灣版沒翻譯)。後來他順利畢業。這沒有對錯可言,看你對學問是抱持何種態度,炒短線的成功有時候要帶點狠心,何況有些人是把念學位當成管理一個Program的工作去做,而不帶有情感色彩。

但我們念的是文學,文學描述的是世界與人,就還是會有期待。

總之,因為年假獨處,我胡看了一堆東西幾乎到了包羅萬象的地步。當看什麼都沒用,或看什麼都只有短暫麻痺式的抒解後,我那非常少的福德終於讓我拿起佛法來唸誦閱讀。

一天,對於很多人來講可能轉瞬即逝。但對於不太安適的眾生如我而言,只能搖頭:一天,多麼度日如年的單位。宗薩欽哲仁波切在書裡說六道,我深刻感受到時間之獸的爪子在身上抓著、侵襲著,牠又再次攫得那樣緊了,我又夢見高中校園,一切如常,沒有事情發生,但無法離開這個夢境本身就是十足的惡夢。

我記得在夢中的感受,隱隱然的不對勁但又不到懷疑其真實性的程度,而胸口的惡寒,彷彿是時空切換跳接,身體還留在夢境的殘餘。依據仁波切的教誨,我告訴自己不要耽溺也不要與之對抗,只是看著,而這都不容易。

時間既冗長又驟逝,開工後,日子被切割得更零碎,拿到手邊所剩不多。

我我我,老師說特別化自己的不幸正是一種我執很深的象徵,而也正是這些我執的八風積習令我們自己得不到快樂,確然如此。老師說希求結果這件事,就像嘗試將三顆草莓疊羅漢並渴盼成功一樣,確然如此。翻看教誨,老師幾乎講了所有人生會發生的事情,都確然如此。

回到初心,所以我們要知道些什麼——期待「會有結果」這件事情終究是虛幻的?

寫詩如果沒有盡頭的目標可以通往,那很可怕。如果沒有盡頭的目標,我還會去做這件事嗎。

因憂鬱故,從二十幾歲時我對傅柯(Michel Foucault)感興趣,通讀一輪,更加懷疑貌似科學與現代化的醫療行為。不過,雖然帶著種種不信任,但以往我是很努力嘗試透過各種方式建構這憂鬱認同的,而為何要如此做?我的想法很單純,既然我很重視精神,總覺得一切問題只要精神上或信仰上可解,也就沒有真正難為之處了。

彷彿只要把憂鬱命上一個名字,座落定位好,我便知道它是誰。

我的治療方式或許有人會覺得不可思議,我想如果憂鬱這病可以被單純視為肉體疾病,像癌症或風濕或是扭傷,那事情會簡單許多。畢竟精神的痛苦難以描述,但肉體的痛實屬尋常,人人皆體驗過。所以選擇吃精神病藥物,多半也是這一套認同的建構過程:藥物與病名定義出確切的病體,讓這病體在醫療體系裡面能夠得到位置、從而或許能得到協助。我嘗試剝除憂鬱症的心靈部分,把憂鬱單純化成一種身體疾病,就像胃痛吃胃藥就可以緩解,刀傷好好縫補照顧就是會癒合一樣。

這點跟蘇珊‧桑塔格在《疾病的隱喻》中做的剛好相反,桑塔格分析這幾種帶有道德想像或污名的生理疾病:結核病、愛滋病、梅毒,她希望藉由剝除隱喻的方式,去好好以「疾病」方式去治療這些病痛。此當然跟她抗癌的歷程有關,她發現癌症病人常被說是不快樂的跟精神狀態有關,彷彿病人還得自責是不是情緒不健全導致,她對此十分抗拒,她批評醫療界對任何疾病都扯到精神層面的論述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奇思幻想:「只要『生理』病能被視為是『精神』病,『生理』病就會變得比較不真實。」

簡單講她認為閉嘴吧各位,廢話少說病就應該找醫生醫,醫對了就是會有用,如此之單純剛力,桑塔格試圖用文字力挽狂瀾,真壯士耳。

為何我的出路不是將憂鬱症放在一純粹的精神領域裡分析之?我想是因為當時的我心神無力負擔這種狀況,解釋成肉體狀況對我而言較為輕鬆。

但久了以後問題就來了,雖然藥物使精神痛苦減輕得以維持日常,但那扭曲後的痛苦有時候更令人感受到存在的疑問。醒著睡著,都像虛假,生活像在水中緩步之不真實,我感到自己僅僅是活著而已,而這種虛假的活令我感到十分不滿意。(但老師說,以悉達多太子來看,我們不就是每天都醉燻燻地而不自知嗎,我這只是體驗到夢中之夢而已)而有時候,痛苦又如此巨大,我的身體是一個世界,世界則是另外一個,兩個以不同的轉速與步調在運作,兩相拉扯難以平衡,就像科幻電影裡面穿越時間的主人公時常帶來腦部創傷而流鼻血一樣,那時的我就很像這種感受,彷彿經歷過太劇烈的時空跳躍,腦部總是缺氧,很像一悶棍總是打在頭上。

於是我瞭解到,藥物對於我而言,仍然不是解決之道。我必須得朝更源頭去。

哲學性地想,這還是時間的問題。我過往常想,要是兩邊可以同步,一切都可以得到緩解——亦即我只要凝視時間,終有一天可以得到答案。

我很喜歡一篇詮釋學的論文叫〈波特萊爾的厭煩〉,總覺得這論題名稱就很像一首詩,雖然我從沒愛過波特萊爾的詩,也對班雅明(Walter Benjamin)他們談論波特萊爾的方式不是很能進入狀況——可能那些城市漫遊、梅毒、暗巷嫖妓或十九世紀的不光彩都太陌生了,而無論巴黎或波特萊爾終究離我們太遠了些。欸,還先別評論我覺得班雅明不怎麼樣或是羅藍巴特似乎只有書名取得最好,或是我真的很不喜歡張愛玲的苛刻了吧——徒增:「妳哪位啊憑什麼」的想法,我也不想引人造口業罵我。

上班生活,只有厭煩是很近的。每天都做一樣的事情實在是可怕,總覺得生活往復循環,今天的雲抄襲昨天的雲,無一不令人厭煩。但這種厭煩也許正是我們在輪迴裡面陷得很深的關係,今天、此刻實在是沒什麼好厭煩的,當我們感到厭煩時,我們通常厭煩的不是當下,而連著過往累積的片刻與記憶一直厭煩下去,「厭煩此刻」的背後已經重疊了昨日、前日、數年前,心是這麼瑣碎沈重。但老師也說,正是因為有無常這種東西,所以我們的厭煩不會持續永遠。

雖然靠老師不是辦法,人還是得靠自己。但,人實在是需要老師。行到水窮處,上師來臺灣,一想到今年會很幸運地(如果無常沒有降臨)可以見到仁波切,心底就感到開心。而在此之前,就繼續好好體會自己的飄泊吧。

寫詩,就像仁波切講的一樣,其實我們時時刻刻都在觀想,由於我對寫詩有種近乎宗教的情感,從小不停檢視自己是否真正虔誠,經過這麼多年,自我檢驗得也差不多了,只是佛法又讓我再想了一次——詩我還是要寫的,只是不再為了結果而寫。

我要寫寫寫,寫到太平洋真正分開,寫到出現好幾個月亮,捷運直接通往地心,而地表滿是天使飛行。

畢竟,我是詩人嘛。hahaha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