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2月28日 星期五

擁擠的消失與來到

城市生活,週間尤其擁擠又世俗。

而妳也擁擠又庸俗得不得了,總是穿著仿名牌的衣物遮掩肥胖、總是有一些自以為是的品味去標誌自己的特殊性、也總是急忙地灑上香水試圖蓋去城市煙塵之味、快步疾奔的汗水味……城市生活的意義便在於,其本質非常世俗,但每個人都要假裝其世俗層面並不存在一般,乾淨、潔白,而後回家掩上門,把所有的符號與都會都擋在門外時,一地散落的衣物與髒污的碗盤才提醒自己:這是週末了。

週末對於城市人來說,總是像一個驚魂甫定的回籠覺一般令人安心又令人不安。週末沒有長到可以唸完《追憶逝水年華》,但週末也沒有短到只看一本《我想要一個朋友》就會結束。

週末可能在馬德蓮小甜餅的回憶開始,而在妳還在想像普魯斯特的失眠與餅的形狀、氣味,是否像妳兒時隔壁餅店飄出的香味時,週末卻倏地結束,然後下個禮拜妳只好再捲土重來一次。《追》中看得最熟的,於是是在斯萬家那邊的種種情狀,彷彿斯萬家是妳鄰居般,每個週末妳都去沾個醬油一般地親切。

而週末可能因為一本書、一部電影而導致徹底失眠,因為平日沒有時間得以如此專注的閱讀,而真正的專注如此耗費心神,就像《法國中尉的女人》一樣神秘不可解,而又完全不是妳所幻想、所思想指涉的那樣。

當然也有幾個瘋狂的週末,妳毫不饜足地從東方讀到西方,試圖讀到開始、試圖讀到終結,試圖用短短一個週末去瞭解宇宙與生命,妳閱讀時是那樣狂妄、自卑又急促,妳自以為一眼望去所有的文義都在妳眼前拆解,語言真正的意義無所遁形,於是妳在每個逗點之間都呼吸了三次以上,手指汗濕、以幾乎扯爛紙張的快速翻著書冊,妳急如星火只想知道最後的終局,翻動書頁急急如律令,文字從眼前掠過,紙張的氣味不停飄出來,腦海中靈感乍現,長久的答案近在眼前了,妳又急又怕,想揭開那最後的一道門看清楚掌心最後的文字……。

然而、然而,週末卻往往在妳輕觸門把甚至還沒掏出門匙時,便戛然結束,馬車變回南瓜、公主再度跛腳,魔法解除,那道厚重的真理之門於是碰地一聲又關上,而且變得從未曾有過打開跡象那樣地門扉緊掩。

而妳真正感覺週一來到了、擁擠又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