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的天空漂浮〉

〈在黑暗的天空漂浮〉

除了烤爐之外都是濕的
出太陽時，影子們在柏油路上飄浮
小孩在回家時迷路
而衣角順著風勢與陽光照射的方向，漂浮

水滴在空中漂浮
房屋在水面上漂浮
傘在空氣中漂浮
而人類不能，他們被濕淋淋的雨具壓著
而靈魂們，被濕淋淋的肉體壓著…….

隔著豆大的雨滴，我們看見他們一些微妙的表情
一則懸掛在眼珠子上的，介於微笑與苦惱之間的情緒
在視線與大腦、在謊言與意志多者之間……
一種渴望救贖的善良與虛偽
在艱難地擺盪、漂浮

大雨之下，一隻溼透的飛鳥掙脫出厚黑的雲層
以僅存的翅膀探測風向
一道閃電伸出了巨大的手
但牠再次張開了，如張開一只完好的滑翔翼
在黑暗的天空，漂浮

搬家時的阿飛正傳

熟識的人都知道我最近在看台版白塔，但因為白塔動輒四十集，我看著都老了，再加上近日正在進行搬遷，所以在邊收雜物時，便邊看一些舊時的收藏。

在整理的當下，手指掠過那些片子的瞬間，一部部電影宛如剪影，在我腦海中重新上演。有時是美麗的片刻：我的愛情遺忘在秋天、真愛永恆、純真年代；有時是智性的靈光乍現，例如裸體午餐、太空漫遊；有時我有原始又莫名的恐懼，在失嬰記與Lost highway裡；又有時，毫無道理的感傷襲捲，彷彿永遠都在青春期的重傷害中，阿飛正傳和墮落天使，對我而言就意味著上述感覺。

總之我邊收雜物邊看了墮落天使的片段，李嘉欣吃麵的樣子總令人一看再看——她是那樣的憊懶、那樣的索然無味地吃著，那碗看起來沒有任何調味的方便麵，負載著如此多的訊息……但誤買國語配音版本的VCD亦令我無法久長看下去，於是我轉看阿飛正傳。

我已經太久沒看此片，大概十幾年，以致於也真的忘了一開場就是那經典的三點鐘，也忘了女主角正與多年後花樣旗袍的「蘇麗珍」同名，我只記得劉嘉玲的角色令我厭煩，而劉德華唯一OK就是在此部電影，我記得他吃包子的樣子——王家衛這種鏡頭倒是真的拍得很好。

我一邊打包時，張國榮正要去菲律賓尋找親生母親，張學友把車賣了給劉嘉玲旅費去找張。鏡頭切換到熱帶場景，倒是很耐人尋味，滿是椰子樹，那個天空的顏色與日光，與台灣南部無異，雖更熱了些，但是一種我們熟悉的、屬於島嶼的濕氣，對映著我因打包而全身沾滿灰塵的燠熱與汗水，裡外情調都相當配合，我於是停下手來，坐在沙發上看起來。樹林的外頭還有，綠色的樹林，還有，而林深真正不知處了。

我從來不記得阿飛正傳的結尾是這樣的。

夜間頭痛

上禮拜發燒元氣仍未恢復，我不喜歡看西醫，總覺得是頭痛腳痛都只醫腳的感覺，再加上感冒本來就無藥可醫，所以更是只有等它自然好。

白日症狀尚不明顯，但只要每到晚間，稍累或是還在外頭趴趴走，頭痛馬上侵襲過來，那個痛楚與腫脹像一條蛇，沿著爬上頭頂百會穴馬上成化石，重重壓下來，以致於頭痛欲裂，然後週末又沒有充分的休息，白天就開始辛勤而耗損地工作，這陣子又逢生理期失血，到晚上又是肝火以及暑熱侵逼，燥熱到竟致失眠，要靜坐緩解又已經夜深無力，於是惡性循環，白日又頂著兩眼深黑眼圈上班，繼續這樣耗費性命。

但正如朋友嗆的：「妳身體不好是多不好。」這提醒我不要太專注於自己的病痛，或許也是自戀與討安慰的一種。換這個角度想，頭好像就沒那麼痛了。

趨吉之道

一病就氣不足，生命之火就很像風中殘燭一樣危殆欲滅，居家怕風喝水怕冰，出門嫌氣弱，於是把家當都掛上身。

除了手指尾戒，颳風下雨不離身，鋼製戒身已有凹痕。

胸前掛文昌牌長智慧，員林興賢書院有拜有保庇。

左手兩串珠，一串波斯瓦納石祛邪增氣，另串紅色瑪瑙加強血液循環。兩串都經家鄉阿母的好友——某位師姐在觀音前念咒加持，法力無邊。（話說回來大悲咒水真是神奇阿，充滿能量的水）

皮夾裡放平安符，以及香港鈔票為我的幸運物。

朋友聽到這裡，忍不住說：未免太多了吧。

但其實不會，這就是我氣弱出門的信心增強與趨吉避凶之道，只差沒有在公事包裡頭放斬妖除魔桃木劍和八卦鏡——不然其實職場是非常需要此物的。

床頭有聖經，沙發有佛經，因為蒐集癖，古蘭經文亦有部分。辦公室有我妹特地幫從梵諦岡帶回的十字架。（有加神聖傷害喔）

而我至今仍在天主教與佛教之間搖擺不定，天主教是我唯一可能洗禮的宗教，雖然我對神學實在著迷，但對教義解說以及制度仍有許多存疑，仍然是不可能——到甚至此生不可能。而佛教教義精深，六祖壇經、楞伽經、法華經每字都唸過，但總是孥鈍昏昧，心想自己大概此生無能得救，窮盡或理解萬一，亦不可能。

於是危難恐懼之際常喊媽祖、佛祖，祈求聞聲救苦；但深覺原罪與人性弱點之際，又常求助天主賜福——我是貪婪而僥倖的騎牆派，我是投機份子眼中的幽微閃光，災難到來，天哪、地哪、aki哪、Gigi哪……保命咒語一脫口，祈求諸神明請賜給我神奇的力量，讓我、讓我今天能夠安然度過每一刻驚心動魄的——上班時間罷！